美丽的大锤子

（故事开始于一切结束之后。）

OOC、碎碎念、沙雕文

 

上元仙子邝露今早一睁眼，就发现似乎哪里不对。

 

诚然，这床很熟悉。

这枕头也很熟悉。

但是，虽然很熟悉，却不是她自己的寝具。

上好的彩云锦被，落星云枕。帐幔的缤纷落英她绣了十几年方才成图。

自己的寝具，从未曾如此用心。

她脸色煞白。

难道，我终于把陛下给睡了？！

 

完犊子了。

想我太巳仙人掌珠，从小受到万般宠爱。虽然不是六界第一美人，却一直端的娇俏可爱。

追本仙子的天兵仙人从南天门排到北天门。

仙胎天然，修行顺风顺水。

聪明智勇，四百岁就能拳打啸天犬，智擒玉兔精。

（神兽两只：看你长得可爱让着你！）

一生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恋爱运极差。苦苦守了多年，倒是熬成了男神身边的肱骨之臣，天庭栋梁。

然并卵。

对于苦恋无果这件事，我一向自认心性豁达，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奋勇直上，直接一步到位，对陛下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难道这么多年，我终于内心变态，打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

 

咬着被角。欲哭无泪。

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想当初，少女情怀总是诗。

四千岁的生辰，爹爹拗不过我，带我去上值玩耍，陪他处理公务着实没劲，我甩掉看护的仙侍，看什么都新鲜，一气乱逛之后，妥妥地迷路了。

然后，一眼看见了彩虹桥边，独自哭泣的龙尾少年。

彼时，我是个连话本子都没看过的小仙子，初长成少女模样，对于这种唯美到能够入画的场面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这一入坑，就是千万年。

 

果然，我爹说得对。

花痴栽三代，颜控毁一生。

 

但我有什么办法，这是家族遗传病：看脸。

“话说当年，你娘初至天界，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得罪了顶头上司，被穿了小鞋，却倔强得要死，怎么也不肯低头，于是偷偷跑到天河边哭，我呀，一眼就被她梨花带泪的漂亮劲儿吸引了……”

 

“我当时也是风流倜傥的官二代，见过的美丽仙子数不胜数，可是，一眼看过去，还就属你娘长得最好看！她当时羞得连说话都不利索，谁曾想到如今……”

 

正当我回忆我爹是如何在一边被我娘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跪在门外苦苦认错才对我讲出这句肺腑之言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

我看到“自己”虎虎生风地走上前来。

 

自从成了天帝，润玉很久没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了。

但是。

任谁看到“自己”咬着被角梨花带雨，多半也不能镇定。

确认过眼神。

“……邝露？”

 

我松开了牙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聪明机智的我看到对面的“自己”皱着眉头良久，喊出“邝露”二字。

心思转得飞快。

缓缓抬起右手。

人鱼泪悠悠地折射着光芒。

仿佛在嘲笑我的迟钝。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堂堂上元仙子，和我的顶头上司，润.天界负责人.男.白龙.玉互换了真身。

 

年轻的天帝陛下先是试着神魂出窍，没有用。

又试着变作他自己的相貌，但是之后他看了我一眼，又变了回去。

我知道。陛下灵力高深，多半不易被识破真身，可是我万一变换被那几个朝堂上的老仙人们看破了。

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一想到可能会出现《天帝男身女心二三事》这种话本。

我就不寒而栗。

 

“陛下，这……”

“邝露，你……”

我和陛下同时开口。

 

听着自己的男声，真是怎么都有点别扭。陛下好像也不习惯女声，他微微侧头，低咳了几声。

 

重新开口，音调已然低了很多。

“邝露，昨夜，你可曾遇见了什么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我上朝，当值，回到璇玑宫准备餐食，检查了三遍院子里的昙花，擦了五遍书房的笔砚，陪着陛下审阅奏折端茶倒水，夜深劝他就寝四遍，备好了沐浴的水，趁他洗澡时整理了冕服，放置了寝装……怎么想都没甚特别的。

“回禀陛下，昨夜一切如常。”

却没留意，一不小心把行程低声念了出来。

 

润玉听着对面的“自己”从餐食说到沐浴，微微有些不自在。

如此细碎而……私密。

他试着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处理政事，饮食就寝，千万年来一如既往。

他又试着去想她都在干嘛，却只记得一席青衣始终萦绕身侧，再细细想去，那身影却又模模糊糊。

 

不了了之。

对于这种结局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我与陛下试着思考会是哪家的阴谋：鸟族的幺蛾子？

魔族的恶趣味？

妖界的新诅咒？

但是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利可图呢？

总不至于只是为了看天帝的笑话吧！

最后，陛下低声道：“如今，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是，陛下。”

我下意识弯腰行礼，却被一双素手拦住。

方才意识到，现在我是“天帝”，的确不能随便低头了。

只是那心中的涟漪是怎么回事？

邝露啊邝露，单身仙太久了，怎么，被自己的手牵，你也能有感觉了？

鄙视你。

 

理论了这么一遭，时间已然不早。

“陛下，该上朝了。”

“嗯？”只见沉思被打断的“邝露”微微扬眉，随即点点头，“嗯。”

他又随手一道灵力打入我的周身游走了一圈，确信现状只能如此，便开口道：“走吧。”

我看着他径自走向门外。只是没走几步，便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的眼神，顿时明了。

现在我才是老大！哈哈哈哈哈！我得走前面！

于是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卧房，然后，走向了璇玑宫的小厨房。

 

润玉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熟门熟路地从火上端下一盏久煨的汤食。

一饮而尽。

 

我，上元仙子，此刻有些尴尬。

表面看来，陛下不是我上司了，我就连早餐也不让他吃了。

不太合适。

但是仙躯是他的。

为了锦觅仙子，他曾动用禁术，耗去了一半的天命仙寿。

我心疼至极，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努力寻着六界的珍品，能帮他补一些便是一些。

如今这味汤食动用了冥界至宝陨息石，定要连续喝上七七四十九日。

每一服都需小火煨上一夜。

 

好在他其实是个体贴的上司。

多年前有人曾置喙，说他变了，说他心性已改，追名逐利，残酷霸道。

然而我知道，他还是那个本性温柔的君子。此等小事，他不会在意。

果然，他只是看我喝完，开口道：“吃好了？”

“是。”

“那便走吧。”

我又有点犹豫：“陛下，我自己的，乾坤袋里有些点心，您要不要，吃点？”

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摇头：“不必了。”

 

临出门前，我特意化出水镜，看了下自己的冕服，调整了微微歪斜的朝冠。

这显得“陛下”很臭美。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

以前这些都是我在做。

现在我是“天帝”，可不还得我自己做。

 

我顺便看了看“她”。

看完之后，我表示，幸好我看了。

“陛下，您给……我……梳的男式发髻。”

属于邝露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知道自己喜欢脸红，但是这么一看陛下心理活动也是很丰富啊。平日看着高深莫测不知道沾了多少面部反应迟缓的光。

“衣服也……穿差了……您没喊仙侍帮忙吗？”

他摇摇头：“……于理不合。”

我表示理解，虽然平时我自己也不太爱让那些小仙女近身。但是，“您跟我来。”

 

我有自己的上元府邸。

不过璇玑宫偏殿仍然是我最常呆的地方。

仙侍们被我喝退了之后，我看向他：“陛下，请吧。”

我感觉他不想进去，但是我也不能允许自己内衣外穿出门。

想起刚才那些小仙女们诡异的目光，我由衷庆幸自己御下还算严格。

为“自己”梳好了长发，将寝衣换成深衣襦裙，着好云肩，最后，戴上了我的小皇冠。我又重新把自己的乾坤袋、玉佩等挂在他腰间。最后，看见孤零零的红线手环，我顿了一下，飞快地把它塞回枕头下面。

 

“出了此门，我便不喊您陛下了。望陛下恕罪。”

“无妨。”

这话像是绕口令。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前方走得大开大合，很像是那么回事。

默默跟在自己属下身后的润玉却有些心思不明。

今日的一切荒谬又可笑。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旭日初升之时，一向浅眠的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睡得起仰八叉。睡姿一项良好的润玉微微不解，下意识摸向手腕上的人鱼泪，却是扑了个空，紧接着，那明显与自己不同的纤纤素手让他意识到绝对有哪里不对。

尽管他很少来这偏殿，却也认出这仍旧在璇玑宫。

他简单地披上外袍，便看见床侧梳妆台镜中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绝非变换之术。

神魂没有任何异常，灵力也一如昨日，偏偏仙躯不对劲。

自己成了，邝露？

 

随手幻下发髻的他直奔自己的寝殿，就看见一脸怅然的“天帝”咬着被角盯着帐幔发呆。

此事一时半会无解。好在邝露是他最信任的人，换做别人，他绝不会这样轻易相信此事与对方无关。

但是，小事也未免太过尴尬了些。

他想起邝露拿了套青衣襦裙给他，连对视都没有，轻声说：“陛下，寝衣您得先，咳咳，褪下，然后先是这两件，再然后……最后这是云间，这是外袍。”

话毕。她匆匆忙忙就跑了。

他的手刚扶上领口，就被那微微的雪白闪了一下，最后只得闭上双眼，以术法褪下衣裳，尽管如此，再去穿那些繁复的女子衣裙也十分别扭，他甚至发现自己属下颇有童趣，无意瞥到的小衣上，居然绣着一颗圆滚滚的……小露珠？

亦或是，上元节的米粉团子？

 

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帝，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上朝前居然在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而他确又想起当年，那个别出心裁，报名来夜神殿的小兵。

彼时他不缺少年意气，想把她吓跑。

而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古灵精怪。

“无仗可打。”

“好呀。”

“端茶倒水。”

“我都会做！”

“我脾气不好，走火入魔，打伤人也是有的。”

“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这些年她越发温婉贤淑，可是，回想起当年有着一双滚滚圆眼，目瞪口呆的小仙子，润玉突然不禁觉得有些可乐。

“陛……”

 

虽然我脑袋后面没有反光镜，但听到陛下的步伐轻快了好多，我很确定他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么久的陪伴，我研究此人十分彻底，基本他一抬手我就知道他龙尾要甩哪。

 

于是，我转过头去：“陛……咳咳，邝露，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估计是即使丢人也是丢我的脸，陛下居然认真回话了。

“我在想，当初‘我’去夜神殿报名参军一事。”

想起那时候傻乎乎的刚入坑的自己，又想起如今身在坑底爬不出来的自己，我也是无话可说。

但是约莫年岁到了，我回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天兵邝露，自觉也有些好笑。

“我感觉，当初，‘我’是想把你吓走。”我说。

“嗯，‘你’的确如此。”他点点头。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有着三分恶趣味的大殿下。

果然再温润如玉，你也是个大龙蹄子！

玩心乍起。

我又开口：“抱歉，当初‘我’识破你的身份，摘下你头盔的时候，勾到你头发了，怕是得断好几根。”

他微微有些惊讶，随即笑道：“无妨，谁让，‘属下’那时候确是胆大包天。”

 

我再接再厉：“我说你穿红色扎眼。其实我撒谎了，你穿红色挺好看。”

这次，陛下愣住了。

沉默骤起。

 

虽然我看的是自己的脸，但是我依旧读出了那骤转而下的气氛。

“抱歉！”

我突然开口。

快活的气氛就这样消失了。

 

而朝堂之门近在咫尺。

我想着：没眼光的大龙蹄子！知不知道本仙子曾经收过多少尺笺传书！当时多少天兵哥哥夸我一袭红裙美若画！跟着你活活把鲜亮颜色全压箱底！简直亏本！要不是你给的灵力多，连衣服钱都不够！也幸亏我仙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青衣也别有韵致。

但是，如今收到的情信确实少了很多。

果然还是因为衣服颜色不对吧！

 

邝露啊邝露！仔细想想，虽然你爱他，觉得他自是样样好，处处完全，可是他很显然审美不好，还记得当初那场绝恋，他不止一次跟锦觅仙子说，自觉从小面目粗鄙……

 

简直是逼人崩溃！殿下！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审美！知不知道我作为一个资深遗传性颜控，看你一眼就栽了万年！

你觉得，粗鄙的面容能做到这一点吗？

 

嗯，最终结论，穿润.审美奇特.陛下.玉官方指定青衣，果然还是影响了我的颜值了吧！

 

决定了！下个休沐一定要穿次鲜艳的漂亮衣服！拿回我天界第一情书王的称号！

 

“你在想什么？”

“情书……”

我看到“自己”瞪大了眼睛。

然后我就笑了，皆因仿佛看到陛下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脸懵逼之色。

一步步踏上王座，而“邝露”立于左侧首位站定。

漫长的上神之路，从来是如此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