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偏殿,岐黄仙倌战战兢兢地跪着回话。
“……小仙见识浅薄,只能看出邝露仙子是中毒了,并不知她中的何毒。”
润玉低头看着邝露苍白的侧脸,久久才发话。
“你先下去。”
“把太上老君宣来。”
经过一再探查,又用金针微试,太上老君道:“回陛下,这是一种用于仙者的毒素,采用七种毒花和毒草制成,十日内,一旦没有解药,将会灵力尽失。”
“只会失了灵力?”
心里想着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的老君犹豫了一下,最终实话实说。
“若是修炼的人族修者,仅仅会失去灵力。然,对于仙胎天然的仙者来讲,失去全部灵力,意味着真身受损,无法再为天地所容,因此,多半会……天人五衰。”
“你说什么!”润玉心头一紧,“可有解药?”
“这种毒其实并不难解,只要找到对应的七种毒花和毒草便可。但是,这入药的草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一个地试,十日内,怕是来不及。”
“来不及也要试!”
“是,陛下。”
太上老君应道。
“只是天界已经万年无一花一草,仅凭老夫府中这些,怕是不足以包罗万象。”
“去花界!带上所有修医的仙者!一日试不出来,便不要回来!”
“殿下……”有呢喃传入他的耳朵,润玉急忙低头去看,“邝露,你醒了?”
然而,那只是她梦中的呓语。
“别怕。”方才霸气四射的上神此刻温柔地能滴出水,“我会救你的。我发誓。”
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半日后,太上老君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陛下,花界,花界不允我等进入……说是,早已与天界割分多年。”
“走!”
花界。
二十四芳主正居于一室,暗自猜测这未来天帝有何动机。
脾气火辣的海棠芳主开口了:“管他什么动机!我才不信是为了什么试药,总之,我们早与天界不共戴天!不管太微的哪一个儿子上位,都是一样!”
长芳主有些担忧:“只怕,这新天帝,不是好应付的。”
“关我花界何事!”玉兰芳主和鼠仙早些时候商讨过复仇大计,后却被远远甩开,虽然荼姚进了牢狱,但是他们并不是很满意,“任谁来都是一样,我界绝非可以肆意任人欺压。”
“长、长芳主,夜神殿下,天帝,来了!”
花镜外。
“长芳主,今日我不请自来,当与你道个歉,只是救人如救火,还望你行个方便。”
“夜神殿下,我花界早与天界分割得清楚,外来仙者,皆不可随意进入。”
“哦?”白衣上神眉眼一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行?”
“芳主遗命,我等不会违背。”
“长姐!跟他说那么多干嘛!”海棠芳主开口,“天界早对我花界虎视眈眈!说什么求医炼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反正天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话音还未落,便有一道灵力直击她面门!长芳主本出手欲拦上一拦,却连带自己都受了波及。她心中大惊,这夜神殿下,实力居然如此之高!
润玉本就强忍着交涉,却听到有人出言不逊,他彻底失去了耐心:“武曲!”
“在!”
“给我把这里围起来!”
“是!”
“你!”牡丹芳主着急。
“你还不是天帝!”玉兰芳主喊道。
“是吗?”润玉下令后本欲离去,听到此话,他停下脚步,“自鸿蒙之初,花界便是我天界之地。”
“就算本座尚未举行登基大典,你们也该清清脑子,记住,谁才是这六界新主!”
“武曲!好好招待诸位芳主,毕竟此行,只为求得药材。”
“是!”
精锐天兵不声不响,瞬间把议事厅全然封住。武曲将军朝润玉点点头,后者挥挥手,便回了天庭。
只留下一堆医者在太上老君的指点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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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想早日登基。”
“你……”簌离本想开口劝说,但是看着儿子落寞的样子,又心软了,“是为了她?”
“是。只有完完全全地坐上帝位,才能名正言顺,举六界之力救她。”
“你不怕物议沸腾?”
“我不在意。”
他眼中十足的坚定,让簌离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日后人们重提此事,便是你公器为私的证据。你是凭着旧帝失道的名头登上这帝位的,如果初掌权便大动干戈,那么……”
“娘亲。”
夜神殿下开口打断了洞庭君的话。
“其实,最初去争,我只想守护自己所爱之人。”
“不管是您,还是她。”
“生灵大义我亦知晓。但是,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那这位置要与不要,当天帝或不当,又有什么区别呢?”
“玉儿……”
回到洞庭湖,簌离仍满心忧愁,彦佑看她眉目不展,上前关心:“干娘,可是出了何事?”
簌离没心情回答。
回到内室,她忽然想起曾经交于夜神殿下的玉盒。
心中一跳。
梦陀经……血灵子……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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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担忧的事情尚未发生,夜神殿下一方面让属下去探查究竟何人下毒作祟,另一方面,则命人加速准备登位大典,提前接任。
负责礼典的仙倌十分惊讶。
“如此匆忙,必会……”
“不用多说,一切从简。”
他满心都是昏迷不醒的邝露。时而便会看着她的脸庞出神。
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们做到了,邝露,你不开心吗?
醒醒罢,你睡得实在太久了。我有些心焦。
有时,想到那迟迟毫无进展的解药,心性坚毅若他也有些绝望。
不能是这里。
不该是现在。
过去的几年,你我只能偶尔见面,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可以名正言顺拥有你在身边。
你不能在这半路丢下我。
绝对不能。
所以,当他听到属下汇报,穗禾曾几日前莫名其妙出现在璇玑宫周围的时候,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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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
“说罢,解药在哪?”
“呸!”穗禾一脸不屑,“没有!”
“行刑。”
明明是黑暗脏污的水牢,夜神殿下仍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听着眼前的惨嚎半晌,他抬手示意停下。
“你对荼姚,当真忠心。”
“哈哈!”穗禾笑了起来,“但是你不敢提审她!那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你只能惩戒我!”
“没有用的!我不会告诉你!”
“你知道旭凤现在在做什么吗?”润玉突然开口。穗禾听见心上人的名字,下意识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
望着她无法保持淡定的表情,润玉微微勾唇,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我倒是有点敬佩公主了。”
“你可知,火神殿下,今日又去了水神府上?”
“你的好姨母一心想让你嫁给一个心中没有你的男子,”
穗禾低下头去,润玉知她心生逃避之意,道,“但是你心想着,得到了也好,是不是?”
“可你当真能得到吗?”
“你在胡说!我是不会信你的!也不会给你解药!”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夜神殿下温柔的嗓音波澜不惊,“再说,一旦旭凤知道,是你出手伤了水、风两位上神,又会怎么想?”
“如此恶女,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他说得残忍无比,但是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反观穗禾被这最后两个字,击中了弱点。
毕竟,她真的爱他。
“我、我说……的确是姨母给的毒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也没有解药!”
“鸟族的粮草已经被我全部切断,之后百年,不会有一丁一点的吃食供给。”
“你,你不会的!隐雀是你的人!”
“那又怎样?”他眼中一片凉薄,“只是棋子罢了,你和废天后对此应该有经验,怎还会如此天真?”
“解药被毁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解药被毁了,但是,我知道是哪几种毒草,我可以写下方子给你……殿下,不,陛下只需照着此方配药即可……”
出了那阴暗之地,他看着一方天朗水清,不敢松懈心弦。虽然威胁到了对方每一个弱点,但是,他仍只有八成把握。
事关到她,必须成为十成。
“去毗娑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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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知道母神被提审之后,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润玉!你岂可行如此之事!”
“把他赶走。”
白衣上神无心情应付。
领命的星君走上前来,“殿下,走吧?”
“你这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母神何曾亏待与你!”
嘈杂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传来兵士的痛呼。夜神殿下示意周围人看管好罪妇荼姚,掸掸袖子,走了出去。
“旭凤。”
见到润玉的身影,旭凤停手了,毕竟本来此举也只是为了逼迫长兄。
“夜神大殿舍得出来了?真是好不威风。”
“我且问你,母神犯了什么错!”
“你知道吗?旭凤?”润玉却没正面回答,“之前,我与锦觅有婚约在身。”
“你说这个干什么?”
果然啊,还是一提锦觅就炸毛。
“但是,我知道,她爱的是你,就像我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所以, 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退婚。”
“可无论我怎么请求,父帝都不同意,你该知晓的,毕竟你也求过他,他的回答是什么,你很清楚。”
火神殿下想想那次闭门思过。
“不错。”
思路已偏。
“你和锦觅尚可天天见面。”夜神殿下勉强让自己不要皱眉,“我呢?过去五年,我见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你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对不对?痛不欲生,恨不得醉死在梦里。可是现在,你毕竟知道锦觅还在洛湘府里好好的,我呢?只能看她昏迷不醒。”
“武曲可以告诉你查证的事实,证据种种确凿,是母神一时想偏了,才让人给她下毒。旭凤,你不妨先看看这些结果。而我也不会对母神做什么,我只想,好好地用儿子的身份求求她,放过我和我所爱之人而已。好吗?”
火神殿下离开了。
荼姚愤恨的眼神狠狠盯着润玉。
而风拂玉树,锦衣雪华的夜神殿下笑得如同春风。
“真是一个蠢货。”
“你说是不是?母神。”
“你个孽子!”
“孽子?”他轻笑一声,“你该对离开的旭凤这么说。”
“多完美的火神殿下,您还别说,儿时他与我着实有过一段欢乐时光。”
“我一度,亦很感激。”
“但是时间久了,我便知道。有情之人最无情。因为,他们只会站在弱者一方,他们什么都放不下,却对什么都很残忍。毕竟,这世间,从无两全。”
他与那曾经雍容华贵、永远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对视,她如今这般狼狈不堪,却还死死盯着他,像是恨不得啖他的肉,剜他的骨。
“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一个儿子离开他的母亲。”
“母神,我想让他死,真的相当容易。你信吗?”
“你要对旭凤做什么?”
“那就得看你了。”他抬起手来,缓缓地转动着自己的指尖,“我会杀了他,我会灭了所有鸟族,在你的恶毒心思实现之前,我会先把这一个个与你沾亲带血的头颅,堆满整个毗娑牢狱。”
“别对我的温和抱有希望,你该知道,我可是流着,那位的血。”
“好好想想罢,我给你一个时辰。”
踏出牢狱,等候多时的太巳仙人迎了上来。
“仙人。”面对一个憔悴的父亲,未来的天帝陛下又恢复了他温和的一面,“不知您来所为何事?”
“臣有一法子。” 素来乐呵呵的臣子此刻面色冷肃万分。
“什么法子?”他急忙道。
然而太巳却犹豫了,过了一会才开口:“但是,此乃禁术。”
“说!”
“搜魂。”
真正说出这两个字,太巳反而彻底冷下心来,“以亲缘之血为寄,强行取出神仙元魂,之后,此人不是痴傻便是殒命。不过,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可以一一查看。”
“看遍那历历过往,老夫就不信,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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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润玉的话不一定是心里话,更像是夸张放大版。
就是着急了玩弄一下人心。
为啥劈伞不来救人?
因为没电了。
(皮一下好开心
没有正式登基,所以有时候还是夜神殿下。